邵龙：军工大院里的军魂

　　作者简介： 邵龙，出生在饶河小佳河，北大荒第二代人，从军30个年头，现已到地方工作。曾在《解放军报》《黑龙江日报》《绿风》《诗林》等军内外报刊发表诗文300多篇，并有作品入选《军人与祖国》《情满龙江》等作品集，著有诗集《送你一轮月亮》《北斗七星》和文集《岁月如虹》，系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。

　　说哈军工大院里的军魂不散，还不够恰当，应该说是军魂充盈。

　　哈军工大院里，最近刚刚被判刑的司令员xx在任期间扒掉的独立营小独楼楼下，就曾是小日本当年的墓地；解放后，毛主席把中国第一所军校又建在了这里；这里还一直是军区司令部所在地。

　　所以，每天在这个大院穿行的不仅有一队队现役军人，还有进干休所和没进干休所的离退休军人。就连军旅作家张立江前几天在一篇纪实文学中写的，军工大门口天天游荡的那个傻子“大春”，也是军人的后代，真可谓是一道特殊的充满军字色彩的风景线。

　　今天是周六，我照例要在军工院里走走；只是因为时间充裕，改变了一下行走路线；也是想从23号楼前走过，看看那好久没见、极熟悉的且藏有我许多故事的楼宇。

　　什么都想说，又什么都不想说。

　　早上，军工大院空旷旷的，很静谧，我一个人若有所思地走着。

　　突然，一声“立正！”一种职业的敏感让我立刻紧张了起来，我收住脚步，迅速环顾了一下四周，没有什么特别的人，只在不远处立着一个老头。

　　我判定，一准是这老头嘴里发出的声音！而如此威严的声音，与老头极普通又苍老的形象完全不搭边。

　　待我定晴看去时，却有些熟悉。原来是军区已退休二十多年的老司令员XXX。

　　二十多年前，我刚从西安某军校调到军区司令部当参谋时，正赶上他退休。

　　记得在八一宾馆二楼与机关同志的告别会上，高大威猛的xxx司令员竟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了，我们在下面双手拍掌，足足有五分钟，手掌都拍疼了，他才说了一句：“再见了！”

　　那场景、那将军欲哭无泪的表情，我至今还历历在目。

　　司令员退休后二十多年来，前十年见到他，院里所有白牌子的车或停下来，请他上车，或按几下喇叭，示意尊重；后来十年，院里见到他的人或车就都没了反应。因为“铁打的营盘，流水的兵”，干部战士都转业复员走了，新来的都不认识他了！

　　退下来了，他也从不甘寂寞，坚持几十年如一日，天天早上在军工大院的某个角落，高喊“立正！稍息！”即便天寒地冻，或刮风下雨，他也从未间断过。

　　据说他喊口令那声音洪亮的能振落树上的雪，能传出好远，但传不出院外，因为军工院实在太大了，面积横跨哈市三个区，传不出院外！

　　今天，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听到他在喊口令，但远没有传说的那么响，可确实令人震惊，尤其当过军人的人听到，声音能穿进骨子里。也许是因为他老了吧，气力不够了，我想。

　　我转业到地方工作后，有一次，听一个同事神秘而高傲地说：“我的大爷当年是司令员，现在住军工院里。”

　　我只是点头，但心里十分清楚，军工院里的司令员挺多的。

　　你想，大军区有司令员、也有副司令员；军分区也有司令员、副司令员，按三年一个轮回算，加起来，一个省军区和十几个军分区，还有外省退出的司令员回到军工大院居住的就有近百号人。

　　据说刚解放时，那个特殊时期里，省军区同时待分配的现职副司令员就有十八个。

　　至于叫政委的，更是多如牛毛，军区、军、师、团都有政委称谓，连我转业前也叫政委，现在院里熟悉我的人有的也还习惯叫邵政委。

　　所以叫司令员和政委真的不足为奇，但他们每个人却也的的确确都有过独特的传奇故事，这些院外的人是不甚了解的！

　　当起床号从军工院响起的时候，你不会相信，那不仅仅是军区军营传出的，那竟也是哈尔滨工程大学的作息号声，这是全国地方大学，唯一一个用军号作为作息号令的。他们也在继承传统，因为他的前身是中国最早的军校。

　　我当年在军区办公室时，曾经代表军区一方参与过祝希娟拍摄的《魂系哈军工》连续剧，对这段历史尤为详知。

　　还是书归正传吧，我走近那位司令员，习惯地给他敬了个军礼，他也竟回敬了一个。

　　待问候他时，他已经不认识我了，我向他介绍自己，他十分亲切地一个劲点头。

　　但不管他认识不认识，熟悉不熟悉，这个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是他的部下，他当过这个院里的最高司令员，将军！过去是，现在是，将来永远也是！

　　他每天坚持喊口令的故事也将一直传颂下去。

　　老司令今早的声音真的让我在耳畔萦绕了好久，直到我开车到了松花江大桥上，耳边还不时传来：立正！稍息！